七月我受邀去香港书展讲座,另外有机会应Co-China之邀与黄耀明做一场「音乐可以改变世界吗?」的对谈。
一直都很欣赏黄耀明。当然都是从达明一派开始。不论就音乐表现、社会意识,乃至造型风格,达明一派都无疑是华语流行音乐的先锋。虽然已是二十多年前的作品,但现在都未见褪色。
单飞之后,黄耀明继续在乐坛保持独特的姿態,在主流与独立音乐中保持平衡的音乐人。即便到如今,华语音乐圈好像也只有极少数如陈珊妮或张悬是如此。而且不只他个人,他的公司「人山人海」底下的音乐人也都具有这样的特色。
音乐之外,黄耀明更特出之处是长期与NGO合作,参与推动社会议题,从关怀爱滋团体AIDs Concern、乐施会(Oxfam)、到绿色和平。对我们这些在台湾不断尝试与音乐人合作来推动社会运动的人,总是非常羡慕香港有明哥这样的角色。在台湾,愿意与社运合作者大都是独立音乐人,而少有主流音乐人:公平贸易对他们太遥远,反核对他们太激烈。
最近一年,我与明哥开始出现一些交集。先是他在微博上谈到我两本书写音乐与政治的书「声音与愤怒」、「时代的噪音」;而后,一份新办的电子杂誌创刊號邀请明哥重新演绎、录製二十年前达明一派的老歌「天问」,並邀我写了篇文化评论。然后有了这次对谈。
对谈的时间正好刚过七月一日香港人上街游行不久。七一游行已经成为香港每年传统,但今年香港政府禁止游行者在街上玩奏乐器,引发眾怒。黄耀明也公开上街,並且说「人本身就是乐器,禁止不了」。
这也成为我在这场对谈的开场谈话。总有人问我,摇滚乐真的可以改变世界吗?我说,往往掌握权力者比音乐人更相信音乐的力量,因为他们总是要禁止某些歌曲,要压抑音乐。然而,音乐真的可以煽动顛覆国家政权吗?无论如何,这次七一事件再次证明政府对音乐的恐惧,为我的「声音与愤怒」命题提供了最佳註脚。
此次对谈,他不仅带了许多他个人喜欢的「政治性」唱片(这个「政治」是广义的,如性別政治)来分享,也精彩而深刻地阐释一些观念。
黄耀明说很多人问他是不是一个很政治性的歌手,他都会说,「我们没有选择,因为我们都「被政治」了,所以我用我的音乐会回应这个时代。」但他不认为什么议题都可以放进歌曲,因为这样变成一种政治宣传。
我完全同意这个观点。虽然我关注抗议音乐,但是不同音乐人介入社会的不同方式:有的人高唱抗议歌曲,有的人不一定直接书写社会批判,但是愿意用行动支持。而即使抗议歌曲,也应该要有音乐美学的高度,而不只是教条的宣传。毕竟,音乐的力量在於它能打动人。
我问他,是否有可能有更多明星愿意在七一走上街头?他说,「他们害怕吧。而我也害怕,害怕有天入关时被拒绝。但一面怕,一面想,该做的事情还是要作。尤其上街游行是香港公民的基本权利,我们没有做犯法的事。所以必须捍卫这个权利。」
没有比这更真诚而犀利的观点。许多人都担心得罪政府而不愿在政治上表態。问题是,摇滚的精神不就是坚持自己的理念吗?我们如何能放弃良知与勇气呢?
摇滚乐真的可以改变世界吗?我跟黄耀明都相信音乐具有深刻的力量,可以影响人们的理念与思想。但若只是歌唱,世界並不会自动改变;要推动世界前进,音乐之外,我们还必须行动,要站出来投票,要牵手上街。
(原文刊登于香港信报与上海东方早报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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